自從老爸得道登仙以來
我一直試著過著相同的生活 走著相同的步調
每天上班還是一樣的不正經 一樣的嘻嘻哈哈
有天 辦公室的ivy姊姊說看我這樣 她覺得很心疼
突然間 我好像找到了一個出口
從爸爸生病到他離開 只有幾個月 但卻又發生了好多事
所以我都不敢細想這一切 不敢去思考每個片刻
06/10/13星期五 我發現死亡竟然是如此真實
這天 我趕到亞東的時候 握住的是已經冰冷僵硬的手
今年年初 爸在台大檢驗出罹了扁桃腺癌
在做完病理切片後 當天爸就住院了
做了各式各樣的檢查 10天後做第一次的化療
這個消息的確讓我心頭一震
好多年來 我們和老爸都沒生活在一起
逢年過節的時候會吃個飯 一家團聚一下
看起來很溫馨 感覺起來很客套
因為爸爸生病 讓我們必須付出的時間來和老爸相處
這也許是一個契機 一個開始
我們一家四口 可以更緊密的一同面對這突如其來的考驗
一劑化療下去 老爸說 有感覺 感覺裡頭有東西在竄
這時候的他看來 根本就不像是個癌症的病人高大挺拔不說 還有滿臉的自信
雖然我不曾和醫生談過 但我不認為老爸有什麼好擔心的
就這樣化療的療程進入到了“七道彩虹“跟上一劑相隔一週
但這天 眼前的爸 稀疏泛白的髮絲 令我一陣鼻酸
他還有用招牌的自信跟驕傲說 這是過程 他有的是信心
此時爸爸身上開始有化學藥物的氣味散發出來
他告訴我 化療就是毒藥 原來爸爸開始有些虛弱了
化療一個階段後 開始的是對腫瘤部位的電療
第一次 第二次......總共要做35次
每天都要照 但是可以週休二日
開始的時候 爸還可以正常進食
但是放射治療勢必會使得口腔的黏膜潰瘍發炎
中期 還能吃吃茶碗蒸 布丁
後來連吞嚥都開始會有困難
5月底 電療也進入尾聲了
這天 媽媽請了假想說去醫院給爸一個驚喜
在爸步出診療室的時候 看見了媽媽 一個錯愕的表情轉為笑
當媽媽幫他整裝好 要一起離開醫院的時候
遠遠的 站著一個女人
媽媽就像是被當頭棒喝一樣 感覺自己就像是個傻瓜被利用
我是媽媽一手帶大 當然不能夠平衡
這個女人的事 在爸爸生病前 甚至住院其間 我們都有談過
怎麼 是把我們當白癡還是免費的看護來使喚
我打了電話給爸 我告訴他
反正你現在治療已經結束 身邊也有人照顧你
那正好
我 不 會 再 去 看 你
我知道他的咽喉其實痛的說不出話 也知道他想解釋
可是當下我失去了理智 忘記了一個病人最需要的是關心和支持
後來每星期弟都有去看老爸 有時他會找我去
但我總是很兇的說 我 不 要 去
所以弟回來 也只是輕描淡寫的說 爸不太好 恢復的有點慢
一個月 兩個月過去 我想假裝一切沒發生
這天是平日 平常住校的弟弟卻回家了
他說 姐 你今天去看爸好不好 爸好像很不舒服 要我去陪他 跟他住
弟說爸說不會生我的氣 希望我也去看看他
2個月後見到爸 我真的崩潰了
他的身型是如此的消瘦 臉也變的好小好小 走路都搖搖擺擺的
爸在有冷氣的教室鋪了草席跟棉被 桌椅都搬到了兩邊
我真的很心疼 他一個人
爸流著拉著我的手說 我不怪妳 我知道你很衝動 可是以後自己要懂事點
爸告訴我 這些年 雖然我們沒住一起 可是他在棋界也小有成就
本來想等步上軌道後 可以和我們重新開始
但是他真的很不甘心
今年初他和日本職業棋士對手時 已經可以拿下勝局
(周錫瑋還發函給他 要他重整台北的棋界)
因為生病 他常常都頭很痛 棋 也沒辦法再下了...
他說 他真的很愛我跟弟 我們是他的全部 是他的衝勁跟動力
所以他會好好努力 支持下去
夜深了 爸吃了安眠藥 昏昏沉沉當中
他哭著告訴我 每個晚上 他都覺得很孤單 一個人真的無法入睡
看著老爸的憔悴 我沒辦法闔眼
爸說等他睡著了 我們再走吧 我們還是沒留下陪伴著他
上次電療的療程結束後 爸爸的口腔及食道一直都在潰瘍
所以都沒辦法進食 只能靠流質的亞培來補充營養
可是還是一天一天的消瘦下去
九月初我跟他去了台大 爸希望醫生能加重止痛的劑量 醫生開了止痛貼片
並且對於核共振中 右舌根的亮點 持保留再觀察的態度
對病人而言 寧願往正面的方向思考
對家屬而言 總希望釐清一些可能的變數
對醫生而言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你爸爸口腔纖維化 張不了口 無法做切片
月中 爸決定要再插鼻管 因為實在是難以吞嚥
看完醫生回家後 爸長期都沒舒展筋骨 全身都酸痛
我幫老爸按摩 一按按了將近一小時 手都沒知覺了
回家我跟媽媽說 爸爸根本不愛我 我手好酸他都沒叫我休息...
月底 老爸又掛了門診 他跟我說 他覺得最近很危險
雖然疼痛好了許多 但是痰也變的更多更綢
而且吐痰或喝水 都會從鼻子溢出來 很容易嗆到
如果一個人睡的時候 很可能不知不覺就噎到了
我當時真的覺得老爸在嚇我 他講的很清楚也很輕鬆
醫生幫爸開了化痰的藥跟藥水 同時也告訴我們 老爸恢復的不錯
爸爸還是一再的強調“危險”就像是個小孩
我告訴他 不用擔心 醫生有開化痰的藥啊 而且也說你恢復的很好
10/6
中秋節 我帶了餅去給阿伯
然後又去爸那邊跟他講話 幫他按摩
爸說他希望弟連續假日可以跟他住幾天 我幫弟推托了
我說弟學校還有事啊 過兩天我叫他專程回來看你
10/8
我又去了爸那邊跟他講話 其實是要掩護老弟沒要去
我告訴爸爸 國慶日那天我再叫他去歐
10/11
弟說爸一直打給他 要他去住 我說 你看看啊 不然推托一下吧
10/12
爸打給弟 跟弟說他不舒服 一定要弟陪他掛急診
後來決定隔天再去台大掛腫瘤科
但要弟無論如何一定要跟他去 早上8點的門診
10/13
弟到了醫院才知道
原來昨天爸爸開始流鼻血 所以想趕快掛急診
腫瘤科的醫生給爸開了止血藥 要爸爸星期二回耳鼻喉科看診
到時候再決定住院與否
很難得的我在弟陪爸看醫生的時候打去
弟問我要不要跟爸說話
我說好...
我:爸 你很奇怪ㄟ 不舒服幹麻不打給我跟我說
爸:沒有啦 看完醫生了 要回家了
我:你喉嚨不舒服 不要多說 我跟弟講
爸:恩
這是我跟我爸說的最後一段話...
06/10/13星期五
我下了班 先去了朋友家
9點左右 媽媽打給我 阿伯打來說爸爸在浴室昏倒了 現在在急救
我們馬上趕去亞東醫院
在路上 我跟媽說 等下我要跟爸說叫他先去住院
這種病開始出血就不好了 弟說爸昨天就有溢血了
還沒到市政府 阿伯打來
他說 做外部的cpr對內臟很多擠壓 還要繼續嗎
我傻了 當然要 請醫生等我們到
到了台北車站 阿伯又打來了 原來爸到院前就走了
不能在急救室停太久 要我們儘快
從急診室大門走進去 我突然覺得一切都靜止了
看著爸滿身的血跡 我真的木然的流不出淚
弟弟還沒到 我在大門口等他
緊緊握著弟的手 走進診間
我聽不到 說不出 不能呼吸 甚至心臟都不想跳動
上午 我以為面對死亡是泰然 是解脫
但此刻爸僵直的手臂不能再握住我
我才知道面對 是多麼痛 很多的不捨跟懊惱
一直到現在
我老爸 不老 聰明風趣 我崇拜他 愛他 但不曾說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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